香港旅行塔门露营记附Tips

　　DAY 1 高流湾 > 塔门
　　DAY 2 西贡 > 上环酒店 > 香港国际机场
　　DAY 3 维多利亚港 > 海港城
　　朋友同事听说国庆要去香港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哦，你要去买什么？去香港似乎成了去购物的代名词。头顶购物天堂的盛名，反倒令人忽视掉其他。而香港，令我初见就感觉很好，并不是商场的折扣名牌的诱惑扫货的便利。我有些怀念三年前的十月，干净整洁的街道，恰到好处的礼貌，绿树缓坡上可自由进出的学校，大屿山心经简林中巨佛超然物外的微笑。
　　于是在见到那张塔门海边漫天星光的照片时，砰然心动。我总是喜欢看星空的。新西兰小镇特卡波的星空，不知道想了多少回。康德曾说过：“有两件事我愈思考，愈觉神奇，心中也愈充满敬畏，一是我头顶上的这方星空，一是人们心中的道德准则。”这是极佳的譬喻。我想不出来这样精妙的哲学道理，只是单纯地喜欢看，自小就惊叹和欢喜。所以即便奔波劳碌，也在国庆假期的后三天，赶了去赴这一场离岛之约。
　　一大早乘车从广州出发，坐车去深圳罗湖过关。人并不算多，排队很快就到了香港。搭港铁至大学站，转的士去黄石码头。已经是中午，卸掉行李等渡轮，顺便补给干粮。啃着面包饼干的时候，满心以为一会儿能有顿大餐，所以眉飞色舞地在码头溜达，看看风景，吹吹水，再眼冒红心地欣赏下男俊女靓的外国友人，看着他们在我们的垂涎欲滴中登上私家游艇，迤迤然乘风破浪而去。

　　渡轮很大，上下两层，一群人涌下来，再上去另一群。甲板旁边一溜座位被我们迅速占领，惬意地迎着海风，驶向阳光下闪着点点碎金的大海。跟码头边清浅的海水不同，眯着眼望出去，似偌大一块通透明亮翡翠，浪花像不断涌出的啤酒泡沫，颜色雪白层次丰富极具观感。

　　第一站是高流湾。穿过山径林道，小小一段短程徒步，抵达这片无人的海湾。冲着潜水和游泳而来的小伙伴们迅速换衣下水，嬉戏玩闹起来。不会游泳可是不怕水的我们几个，按捺不住心痒，也跟着脱了鞋奔过去。脚下砂石粗粝，并不是想象中细软的沙滩，可仍然一踩便陷落进去。岸边水浅，清澈见底，不时有小鱼在身边游来游去，黑乎乎圆圆的一团，那是浑身刺的海胆，横着慢腾腾挪步的，是巴掌大的一只螃蟹。水凉凉的很舒服，眼巴巴地观望渐渐游远和不断下潜的小伙伴，满心艳羡，也暗下决心要学会游泳，有朝一日也能这样在大海的怀抱中自由自在徜徉。

　　游不了水，又舍不得上岸，干站着倒不嫌无趣，只是实在傻兮兮。就沿着浅滩，一路边走边踢水边蹲下去寻宝贝。在背阴的礁石丛，一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上去，双脚泡在水里，脑袋顶几缕树叶没有遮掉的阳光。这实在是我见过最像海水的海水了。不是灰蓝的，不是黄绿的，自然也不是浑浊的，近岸的地方，是浅浅的透明的蓝色，愈往前这蓝色就愈深，到了某个极致，便自然地过渡成了绿，只那绿中泛蓝，叫人辨不出从哪里开始分界。

　　一时也是醉了。等到少爷高呼上岸的时候，才捧了一堆细碎残缺的小贝壳小石头喜滋滋地往回走。转个弯，透过枝叶间隙，仍能看到海湾中几个活泼的身影，听到海风中雀跃欢笑的声音。于是就分作两拨，大部队先行，再搭乘渡轮去到塔门。
　　塔门是吐露港赤门海峡的一个小岛，位于香港东北角，北望深圳大鹏湾，南面正对西贡半岛的高流湾。船一抵岸，看到码头沿路的小摊小店，立刻想扔了背包坐进去开始大吃大喝。好在理智尚存，乖乖先去露营地搭好帐篷。从码头左边的海傍街上行，街道不宽，却很是洁净。扎营的地方，是面海的一片山坡，坡势平缓，遍地草色已有秋意，最高处有个观景台，可远眺海景。坡上无高树，只几处低矮的灌木，有牛犊淡定地踱步，安然在自己的世界，并不为我们所扰，连头都不曾抬起望望这群岛外的来客。坡上有人在放风筝，完全无须奔跑，好风凭借力，手上一根细线轻轻拉着，就已绷得又紧又直，风筝高高地飘在空中，跟真的鸟儿一样，甚至能听到羽翼临风的飒飒响声。

　　情不自禁就先朝着海边走过去，与高流湾不同，这里开阔许多，缓坡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密林，并无聚拢之势，各自绵延，下面是一片光秃秃的礁石，形态各异，倒是被海浪冲刷得圆滑，一点也不显得棱角锋利。而那海，就这么无垠地充满视野可及的任何领域。是澄澈的碧蓝，一直铺展到天的边际，清波荡漾，令人心旌摇曳。深深吸口气，海风入怀，胸中但觉尘埃涤荡，污浊尽出，豁然通畅。然而不争气的肚子咕咕一叫，霎时万丈豪情一松，迅速跑回去，打开背囊，以最快的速度支起了平生第一个帐篷。

　　收拾妥当，顾不上环岛游，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码头觅食。却惊觉不到五点，店铺居然已经关闭得七七八八，还未来得及打烊的，也没有饭菜可吃，汤粉面粥所有热食一概全无，更别提什么海鲜大餐，顿时所有人花容失色，拼命敲门的，到处查探的，热闹哄抢的，形势不容乐观，到最后，在个阿伯的店里，饼干都卖断货。好歹买到包泡面，等着阿伯烧开热水，毫不顾忌地坐在店旁的石阶上，几个人捧着杯面，笑道排排坐，吃果果，也管不了过路人的注目礼，当下第一要务填饱肚子。然而却是极幸运的，跑到更前面探路的小伙伴竟找到一家小饭馆。几乎是哼着小调就又立刻赶了过去。

　　彼时正逢日落。我们经过码头，沿着窄窄的石阶，一路往上头的榕树村走。左右两侧均有人家，村民不多，大部分游客也排着队等待搭最后一趟渡轮离岛。由近及远，分别是依海而建的房屋，高低错落的礁石，四处停泊的渔船及小艇，再就是散落海中的岛屿，以及遥远的天边披着温柔晚霞的夕阳。晚餐好丰盛，炒饭炒粉炒面，齐齐上了几份，用勺扒拉到自己的小碗里，所有人埋头大口进食。顿觉心满意足，最好的惊喜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阿婆笑得和蔼，絮絮与我们交谈，一只小狗，迈着小短腿在餐桌下打圈，冲它招招手，竟屁颠屁颠跑过来，及至身边，猛地往身上一跃，爪子搭上腿来，两只后腿直立着，伸出粉红的小舌头，亲热地舔着想要摸摸它的手指。悄悄被它萌化了，所遇一切此刻都有了真实可爱面目。

　　帮忙收好碗筷清理桌面，同阿婆告别，在不知何时降临的暮霭中回去营地。偶遇刚刚从高流湾回来的小伙伴，赶忙指路告诉餐厅的位置。穿过天后庙走入林中，天色已渐渐暗下来，几个人一合计，为免打挤，决定先洗漱完了再来跟大伙玩游戏。洗漱的地方，是距离营地约十来分钟路程的公厕。女厕内空间很小，仅有两人位置，外头一个洗脸池，也只容一人站立。起初不过是打算刷牙洗脸用毛巾擦擦身，却见到一根水管，一头摆在外面，另一头正是通往男厕，灵机一动，想着将管子拎进去，好歹能凑合冲个凉。两位男童靴优先，满身汗渍地进去，然后再一身清新地出来，大赞舒服。言语间，竟无意发现似乎男厕空间宽敞，岛上除了我们这群，也不过几个露营客，转念便豪迈决定进去打探下地形。果然比旁边女厕大了两倍有余，立马二话不说，由男童靴站岗，两两轮流进去洗澡。出来看见被岗卫拦下的不知情男同志一名，嘿嘿笑着算是招呼。好在这位仁兄定力足够，没有瞠目结舌，颇有风度颇有耐性地等到全体搞定。
　　月初升，山风清凉。打着电筒，跳过野牛留下的不少地雷，神清气爽地慢悠悠晃回去。换完衣服钻出帐篷，小伙伴们都已聚在观景台上。恰巧有同伴生日，一群人围着寿星，拍照合影唱生日歌。小时候家里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大了每次生日都在学校，身边亦无亲人相伴，这几年更是所有节日纪念日不过当普通日子，冷清惯了倒不觉得孤单，此时见到这样一张张笑逐颜开的脸庞，即使不过刚刚认识几个小时，却也觉得平添几丝温暖。这样的生日别出心裁，也更有了值得纪念的意义。坐在一旁，看着热闹的人群，与地面上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影子，不由嘴角跟着弯起来。于是晃着腿，仰了头去望天上的月亮。

　　这才知，月光同月色，原是不一样的。在城里，灯火辉煌，流光溢彩，再亮的月，穿了灰蒙蒙的天，再过那不夜的人造霓虹，最多也只余三分月色朦胧了。可在这儿，莽莽郊野之中，茫茫大海之上，无遮无挡，才知道，月亮的光，竟是这样亮堂的。像水一样流泻，照得手指都通透皎洁。月下的海，深邃却不暗沉，每一处都闪着粼粼的银光，岸边拍落溅起翻滚的浪花，雪白得醒目耀眼，海风迅疾有力地从四周涌过来，涛声永不停歇地在耳旁鸣响，却被夺了呼吸般，怔怔地盯住眼前的这一片海，这几层浪，还有这漫天洒落的白月光。
　　所有人齐齐约好了似的，都熄了手电筒，在帐篷边的草地上或团团围坐，或三两相依。因这月光，足以照亮脚下的山石杂草，更重要的，大抵再粗犷不羁的人，在这样的月光下也怀了温柔的诗意，不忍破坏这空里流霜的绝妙景致。
　　星星不多，只有寥落的几颗，稀稀疏疏地挂在夜空，月却将圆，转眼又临近十五，上个月还在阳朔的山里看月亮，这便来了香港的离岛。少爷从广州不辞辛劳地负重，背了九瓶鸡尾酒，捧出来跟再次出行的小伙伴与新结识的朋友共同分享。对月饮酒，从来都是浪漫畅快的事情。而在短暂旅途中碰见的我们，不需要知道彼此从哪儿来，做什么事，经历了怎样的过去，将来要去往何处，只要此时此地，一起在这里，晒着月光，喝着酒，聊着天，哪怕只是轻轻碰一碰杯，偶尔说几句话，都已是最好的相遇，最淋漓尽致的交集。

　　在海边静坐了许久，海风带着潮湿的水气，从面前身侧猛烈清冽地袭来，起初是微凉，吹久了渐渐周身都觉得冷，却还是欲罢不能，恨不得裹件衣裳在这儿坐上一夜。是夜极短，却又显得漫长。未做充分准备的后果就是，不断冻醒过来，辗转反侧之后，再在铁马冰河中短暂地睡去。
　　终至第二天清晨。天色略有些晦暗。没什么知觉的四肢猛然被风一吹，依旧小小地哆嗦了一下。伸展伸展筋骨，揣测日出尚早，拎着洗漱用品仍去了下头的公厕。天边斜斜地散落几颗星，到底是没有见到璀璨的星空。正微不可闻地叹气，却听到一旁小伙伴大声感叹夜里失眠时无意撞见的满天星星几乎触手可及。懊恼地跳起来，为什么睡不着不晓得掀开帐篷往外瞄一眼？
　　失落地刷牙洗脸，转念一想，留点遗憾，方便下次有借口再来，岂不更好？如此这般阿Q一番，又振奋起来。在自我安慰自我调适自我催眠中，天色渐渐明亮，从树林往东边望过去，已有淡淡的霞光显现。连忙小跑着回去，生怕又错过了这海上的日出。

　　记得上次山里面太阳升起时，天并未亮。可这回显然大不相同。起初还很有耐心地站着，眼见天都亮了，索性坐下来，只盯着东方看。云霞涂抹出深浅不一的红橙黄，肆意晃荡地铺陈在微蓝的天上。对面大鹏湾里几座山的轮廓虽不十分清晰，却也不模糊。最右侧的山头处霞光愈红愈盛，然后缓缓地，现出了朝阳的身影。先是一弯圆弧，圆弧渐丰，成半圆，再继续长满，终成一轮圆日。上升的过程中，似乎也渐渐变大，却并不明显。整个露出来之后，仍一点点升起，穿过一层层云霞，给红的橙的黄的霞都披了淡淡的金光。

　　山里的日出是从一个小红点慢慢扩大的，像胚胎的孕育，逐渐长出手足。海边的日出，却像一个顽皮的小小人儿，躲在后面，从只探出脑袋来瞅，到最后欢喜地跑出来，一个劲儿追着云霞玩闹。霞似乎也真的就逐日而去，太阳越高，霞光越淡。那团团云海，远远地望过去，竟好像成了一个天上的世界，奇山秀水，亭台楼阁，止不住浮想联翩心驰神往。到最后，太阳安定地高悬在空中，此前的云蒸霞蔚化作天边几缕淡淡的云，轻纱般随意地飘散。海面的那一线阳光却渐渐成一束，成握不住的一道，悄无声息地扩展，予这深沉的大海以灿烂的明亮。

　　而我们，收好帐篷，背好行囊，在清晨的阳光和海风中，踏上归途。当然走之前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寻觅早餐。码头边昨天傍晚被我们硬生生敲开门的那家小店，哗啦就被挤满。我们这一桌默默地观望和等候了好久，见老板仍是抽不开身来招呼，毅然决然地决定重新去找。于是跟昨天一样，去到码头的另一边。几朵紫红的牵牛探出绿色的藤蔓，在道旁开得娇嫩鲜妍。过了民居继续前行，见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五六头牛在低矮的墓碑旁悠缓地吃草，阳光从高高的树叶间洒落，这墓地显得分外圣洁和宁静。我们在篮球场边的一间士多店，安安静静满满足足地一人吃了一大碗咸咸的午餐肉鸡蛋面。回去码头时，岛民已经陆续开门，竟意外地碰到昨天的那只小狗，它似乎认出了我们，欢欢喜喜地纵过来。

　　世间万物，本来有其缘法。错过一些，自然有别的替代而来。有所求无妨，但不期而遇同样是美丽的惊喜。在路边吃杯面，进男厕所洗澡，帐篷里冻得一夜睡不着……这些经历，活过的二十几年未曾有过，当然也源于经验不足，可仍充满感激。酸辛苦辣咸，人生百味，世事新鲜，自当一一品尝体会，而到最后，我相信，记忆里所有这些难忘的瞬间，必将回味甘甜。

　　生活就该这样，什么都体验一遭，方才乐趣横生，精彩多姿。轮船缓缓靠岸，回头望一眼小岛塔门，欣然离开。

　　为见多年老友，没有跟随大部队返穗，仍在香港逗留。在西贡终于吃了一顿海鲜大餐，与众人告别，搭公交转地铁，去了上环的酒店。从23层的窗户看出去，海畔高楼林立，汽轮在海上画出长长的白线。这一路行来，媒体里的乱象未曾见到，问询时人人依旧热情友好，漂亮精致的电车安定从容地穿梭过街道。

　　想来，有时偏见比不了解更可怕。不了解的时候，我们多少有些谦卑的心态在里头，反而易于接受，可若印象已经刻板，要改变却困难许多。香港固然有这都市繁华车水马龙人群熙攘，亦有滋养这现代城市生活的中西交汇的丰富历史文化，有这热闹背后转身可至的大片郊野悠闲海岛。更令人赞叹与折服的，是其自然与文明相得益彰的融合。即便塔门那样偏远的一个小岛，垃圾分类井井有条，公厕用具完备干净，道路标识清楚醒目，在游人尽享野趣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提供便利。
　　香港那么大，你怎可只见繁华？
　　一个人再小，也能够心拥天下。
　　——窗外，华灯初上，笙歌将起，夜才刚刚拉开迷人的序章。
　　Tips：
　　1、野地蚊虫出没，必须准备强效防虫及除痒药物。
　　2、夜晚天冷风大，厚外套必不可少，睡衣可以忽略。
　　3、搭帐篷仅防潮垫不够，最好带上充气软垫，略厚可免土石硌人，配枕更令睡眠舒适。
　　4、岛上饭馆不多，店家六点之前就已打烊，请带足干粮，自备炊具和食物烹煮烧烤或乐趣更多。
　　5、过夜无处洗漱，仅公厕水管勉强凑合，路途稍远，空间狭仄，且是冷水，洁癖患者做好心理准备。
　　6、我从来识人困难，二十人团队勉强辨认，此次三十多人实在有心无力，若非有过几句交谈，几乎人人面貌相似。如自己出行，三五同伴正好，喜欢热闹，七八人足以。